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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經國與章亞若十年生死婚外情 章亞若怎麼死的

歷史解密 閲讀(2.03W)

本章敍述的是蔣經國在贛南時與章亞若發生的婚外情……

蔣經國與章亞若十年生死婚外情 章亞若怎麼死的

由章懋李到章亞若

1987年秋季的一天,在台北市大直官邸。年屆77歲的蔣經國,因疾病纏身高燒不斷昏睡在病榻上,很多人守候在這個現任台灣“總統”面前,為他的健康擔心、憂慮。突然,昏睡中的蔣經國嘴裏發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聲音,服侍在他身邊的人立即收氣屏息,俯耳靜聽,好不容易才聽清了他是在反覆叫着一個人的名字——亞若。蔣經國昏睡中的無意流露,把他在贛南那段蕩氣迴腸的風流韻事——與章亞若的婚外戀情,又展現在人們面前。

1939年初春,在古城南昌的章江門外,一個年輕女子佇立於沉沉暮靄籠罩下的麻石河埠台階上。該女子窈窕挺拔;身着一件極合體的海青色棉旗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勻稱的線條;肩頭披着雅緻的紫玫瑰絨線大披肩,一雙纖細的玉手攥着披肩的兩頭窩在胸口;烏黑捲過的秀髮上,一頂紫玫瑰的毛絨帽,有意歪戴着,給她增添了幾許活潑;白紗襪子下蹬着一雙手工做的小巧精緻的黑棉鞋。這種大膽的裝飾搭配,在這早春季節,給人一種招眼而又清麗的和諧。在她白皙姣好的面目間,流露出淡淡而高雅的氣質,一雙不很大但卻分外清澈寧靜的雙眸,顯出微微的憂悒。這位年輕女子的身上,兼有女學生的純情和富人家少婦的嫵媚。她,就是章亞若,就是蔣經國在昏迷中連連呼喚的亞若。

章亞若的曾祖姓黃,原籍浙江。19世紀50年代洪秀全發動金田起義後,章亞若的曾祖參加了太平軍,後隨太平軍轉戰至江西南昌一帶,在軍中病故。當時,尚在襁褓中的兒子——章亞若的祖父,被吳城鎮章家村當地一户人家收養,改姓章,取名伯昌。章伯昌成年後取一陶氏女子為妻,生一子取名章甫,即章亞若的父親。章伯昌以渡船往來鄉鎮之間,做小買賣為生。後因債務糾紛,被人殺害。

章亞若

章甫自幼聰明好學,長大後進入科舉功名之途,連連高中,趕在清末廢止科舉之前,縣試、府試、省試三元及第,終當上父母官。然後,攜妻子兒女遷出吳城鎮,定居在南昌市內。因此,章家自章亞若這一代起,已是地道的南昌市人,而吳城鎮只是章氏祠堂與祖墳所在地。

章甫於18歲時成親,取吳城鎮名門周家之女周氏為妻。從此,平步青雲,過了一段人興財順的日子。民國後,曾負笈北上,在京城政法大學進修了幾年,又奉派到遂川做縣知事,最後於1933年返回南昌,在佑營街掛牌做職業律師。章甫雖然是舊時代功名場上闖過來的人,可思想很為新潮。他外出求學時,把自己的名字改為貢濤,意為:章貢合流為贛,“贛江之水浪濤濤”,以烘托自己的抱負。同時,他還將髮妻的陳僻之名改為周錦華,即“錦鄉中華”,以示不凡之意。

章貢濤和周錦華一共生了11個兒女。其中4個早夭,只有兩兒5女長大成人。章亞若生於1913年,在兄弟姐妹中排序第三。初生時,父母為她取名懋李。“懋”是輩份排行,“李”是喻桃李爭豔的春天,紀念她春季出世的意思。

章懋李自小就深得父母的疼愛。她有一張秀氣的圓臉,皮膚白嫩,活潑伶俐,聰穎可人。她從小就跟在國學根底深厚的父親身邊學習古詩詞,練習書法和繪畫,領悟力極強。3歲時,能背百首唐詩,7歲時,聽了父親講的曹植“七步詩”的故事後,模仿之竟也邁了七小步吟出:“春蘭桃李競芬芳,夏荷秋菊美家鄉,寒冬臘梅開過後,又是幽蘭放清香”將章家姐妹5人“懋蘭、懋桃、懋李、懋梅、幽蘭”的名字全嵌進去了,滿座皆驚。

在子女的教育問題上,章貢濤一向開明,不論性別,一視同仁。大女兒上了京都女師大,讓二女兒讀畢國小,送分外鍾愛的三女兒進了省志的美國教會學校。此校的數、理、化、音、體、美的西式教育,使小懋李開闊了視野,領略到了烹飪與女紅、吟詩與作畫以外的另一個全新的世界。國內北伐戰爭經江西所喚起的民眾自我覺醒之潮,也自覺不自覺地濡染了少女的內心世界。在學校裏,章懋李的國文程度比同學們高出很多。她的字跡秀美,詩詞文章很拿手,且能歌善舞,擅長演説,是學校中的風雲人物。

另外,章懋李性格剛毅,辦事有主見,也是章家子女中的靈魂人物。她的兩個姐姐懋蘭、懋桃出嫁後都遠離南昌,大弟章懋宣北上山東讀大學之後,家中的大事小情,裏外均她一手操持。章貢濤、周錦華老夫婦倆也格外器重這個懂事又能幹的三女兒,弟弟妹妹也全都把她當做主心骨。1937年抗戰前夕,章懋李自做主張,決定改名叫章亞若;身下的弟弟妹妹也都一哄而起,跟着姐姐學,引用她名字中的若字,把名字全改了。大弟懋宣改為“浩若”;二弟懋宿改為“瀚若”;四妹懋梅原想改叫威若,父親説她出生時,正巧大雪紛飛,第二天梅花又開得漂亮,希望她留住“梅”字,於是懋梅就用了亞若名字中的“亞”字,改名“亞梅”。起初,周錦華是不同意她們改名字的,覺得有亂宗譜,不成體統,可章貢濤卻很開心,率先在家喊新名字,周錦華也就可無奈何了。

1939年初,日本侵略軍攻至南昌城外,為免遭日寇的血腥屠殺,城內的居民四散逃離,章貢濤也決定舉家外出逃難。由於此時的章貢濤年歲已大,體弱多病,難耐旅途勞頓,只好將這一重擔放在三女兒章亞若的肩上,讓她攜領全家老小十幾口南下贛州避禍,而自己則選擇了路程較近的廬山養病。未曾料到的是,章亞若此時與父親一別竟成永訣,終生未能再相見。

常言説: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故土難離。章亞若即要離開這片養育她的土地,不能沒有深深的依戀。此時,她佇立在麻石河埠的台階上,就是要把這片沃土的芬芳和此地人間的温馨深深地收藏進自己美好的記憶裏。

章亞若的第一次婚姻

1928年的初夏,古城南昌筷子巷。新娘子潔白如雪。白色的緞子旗袍長至腳踝,腳上是一雙白色的高跟皮鞋,最顯眼的是那一頭秀髮上竟箍着薄若蟬翼、湧如浮雲拖擺至地面的白色婚紗。兩個漂亮的女童在後面托起才不至於拖地。新娘子的打扮很洋氣,很新潮。而新郎官卻是老式打扮,欣長瘦弱的身軀着一件黑華絲葛長袍馬褂,腳穿千層底黑布鞋,左胸襟彆着一朵大紅花,典型的東方式儒雅書生風範。新娘挽着新郎手臂的定格畫面,就像一個進入了酷夏,一個還留在寒冬,極不協調。

新娘子,就是章亞若,時年15歲。新郎大新娘3歲,叫唐英剛。唐英剛是章亞若的二姑媽章金秀排行老四的獨生女陶瑞慶夫家的堂兄,細攀起來還有親戚關係,也算是表兄妹吧。他們的聯姻,是由雙方父母做主促成的。

成婚時,一是因為章亞若年紀小,二是因為她的觀念比較開放,新郎的一切都依了新娘的要求,而新娘在婚禮上確是也有“違背”當地風俗的“表現”。如在喜堂上,章亞若學習西方人的婚禮模式,與新郎互換戒指:他當場給她套上了一隻紅寶石戒指,她給他戴上了方章型的赤金戒。戴戒指時,她忽然想起了中學英語老師説的一句話:“戒指就是落入圈套的象徵。”她噗哧一聲笑了,可此地的風俗拜堂是不能笑的。老式的拜堂應是下跪叩頭,章亞若又將此改為三鞠躬,當新郎新娘對拜時,她發現新郎緊張得汗在臉上淌成了小溝,她又噗哧笑出了聲。

婚後,章亞若與唐英剛在一起生活了8年,先後生育了兩個男孩,大的叫唐遠波,小的叫唐遠輝。章亞若本身由一天真無邪的純情少女脱胎換骨成為韻致成熟的少婦與母親。

開始,章亞若與唐英剛的夫妻生活還算順利。章亞若的婆婆唐氏早年守寡,章亞若過門後,就把兒媳當自己的閨女一樣看待,祖孫三代倒也和睦。章亞若白天在家裏面看書作詩或繪畫,有時也撥弄月琴,再不就是繡花結絨線做衣服,有時也下廚做幾道小菜,再沒事就跟女友上街閒逛,活得倒也舒心清閒。黃昏時分,便倚門翹首盼望在南昌高等法院中公幹的丈夫歸家,以享天倫之樂。然而,唐英剛寡言少語,惜話如金,小夫妻相居一室時,同章亞若沒有更多的話説,要麼吹洞簫自娛,要麼沉湎於詩畫硯墨之中。時間長了,兩個人之間便出現了裂痕。

應該説,當時的章亞若由於教會學校的西化教育與社會上新時代思想的啟迪,已逐步掙脱了舊禮教的束縛。她希望得到的是一個與舊時代婦女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完全不同的生活空間。她足蹬高跟鞋,畫眉捲髮,身着合體的新款流行服裝,敢於嘗試社會上的各種新事物,是一位趕浪潮、開放型的女性。而唐英剛與妻子正相反,為人拘謹保守,服飾裝扮與言談舉止都保留着傳統士儒的風範,温文爾雅,書生氣十足。新舊時代的交替,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性格,他仍與外界格格不入。

由於在小家庭中,章亞若有一種窒息感,她不甘寂寞,便也到南昌高等法院去上班,並且參加社會上的各項活動。平日裏交友廣泛,三教九流都有,經常出入各種酒會、舞場;閒暇就帶年幼的兒子看電影、逛街,成為南昌城裏扎眼的時髦女性。

對於妻子的反叛行為,唐英剛是一百個看不慣,而他從來也不説她什麼。他的性格決定他軟弱而不霸蠻。他對章亞若是刻骨銘心地愛,所以他就寧願她快樂他痛苦,不願她痛苦他滿足。有時候章亞若真希望丈夫大發雷霆,耍耍男人的威風,就像蠻漢揍老婆似的狠狠揍自己一頓,哪怕被打得渾身青紫也算是痛快一回,可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越是這樣,她就覺得這樣的婚姻生活沒有活力,沒有生機,如同一潭死水。

章亞若受不了這種環境氣氛,便索性回了自己母親家,一住就是3年。3年間,雖不在一起,但人很自重,唐英剛依舊鐘擺般生活,上下班照常。章亞若則檢點了自己的行為,除了上班時非與男同事接觸不可,下班不再參與那些社會上的活動。這期間,唐家婆婆倒常常帶着兩個孫子過來串門,以減輕章亞若的寂寞。章亞若從心裏卻時時企盼着丈夫英剛能來坐坐,然而事實卻叫她失望。唐英剛雖軟弱,可自尊心卻強到了極點。

於是,章亞若給唐英剛寫了封信:

英剛:

你我淡漠已三載,看來我不是一個好妻子,可我又無法改變我自己。我想,與其你我相互羈絆,不如各自還其自由,社會日趨開明,你不必背上“休妻”的重負。你我都還年輕,今後的日子還很長。離開了我,你會幸福的。

我只是希望你永遠永遠是我的好表哥。

你的不賢良的妻:懋李

讀完章亞若的信,唐英剛就自盡了。他死時很平靜,身穿8年前舉行婚禮時的馬褂,腳上一雙嶄新的千層底黑布鞋,直直地躺在牀上,黑髮梳理得一絲不亂,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看上去比活着的時候顯得瀟灑。他如何自盡,不得而知。死後其母發現他左手指日夜不離的結婚戒指不見了,猜測是“咽情”吞金而歿。這年章亞若只有23歲。

蔣經國與章亞若的初交

章亞若帶着母親及弟妹逃難至贛州後,初期生活是由從家中帶出的銀錢細軟支持,可總這樣終會坐吃山空。章亞若便決定出外找份差事做,以掙份薪金補貼家用。

當時,蔣經國任贛南行政專員時間不長,雄心大、魄力強,準備大刀闊斧整頓吏治、民風,一時間在社會上造成不小的反響,本地和外地的青年,紛紛擁向米汁港的專員公署,表達願到蔣經國麾下效力的意願。章亞若對蔣經國此時的“政績”也有所耳聞,也想到其專員公署謀一份差事,便毛遂自薦寫了一封求職信,遞到了米汁巷1號的專員公署傳達室。沒有想到,這封求職信,竟決定了章亞若以後的命運。

章亞若的求職信轉到蔣經國的手中,蔣經國連續讀了幾遍,為信中頗見功力的蠅頭小楷,為信中如泣如訴婉約動人的文采,更為這寫信女子直言不諱的吶喊和情真意切的坦誠所打動。求職者的坦白,表露了新的女性對獨立、對事業的執著和追求,也明白無誤地表達了對他的信賴和依託。蔣經國為這封求職信所震撼、所感動。此時,章亞若這個名字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裏。

信中,求職者希望早日聽到迴音。聽取平民的意見,本是蔣經國的一貫作風,更何況此求職信給他留下的印象頗深,他也很想親自同該女子談談,但由於當時新官上任三把火——禁煙、禁賭、禁娼——剛點燃,諸多事情需要他親自出面處理,於是他只好把這個求職女子的初次接待任務交給了他手下的主任祕書徐君虎去辦理,並對徐君虎説:“這個女子的遭際很坎坷,卻不曾泯滅對理想的追求,想為國為民做點事,這是很不容易的。”由此可見章亞若的求職信給蔣經國的印象的確是很深刻。

徐君虎看完了章亞若的求職信,立刻約見了她。那天到公署同徐君虎見面時,章亞若刻意修飾了一番,打扮比當時的一般婦女要時髦:大波浪的捲髮披至肩頭,一件紫色碎花旗袍鑲上咖啡麥芽滾邊,襯托出她的婀娜多姿,腳穿一雙精緻的白色半高跟皮鞋。徐君虎對章亞若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晤談時也比較嚴肅,不苟言笑,章亞若對此也極為敏感,於是徐君虎同章亞若的會談成了乾巴巴的公事,少些人情味。當徐君虎問章亞若有什麼特長時,章亞若沉吟片刻,否定式地搖搖頭。

此時章亞若有幾分悚懼徐君虎。她認為自己不是到此來乞討,不需誰的恩賜,她渴望的是能得到理解。而徐君虎的態度令她感到委屈,所以當徐君虎問她有無特長時,她賭氣搖頭否定。事實上,她跳舞、打球、烹飪、女紅都很拿手;作詩填詞、琴棋書畫,也略通一二,蠅頭小楷娟秀嫵媚,用起排筆不遜鬚眉。她還有一絕,論起京戲的青衣角色稱得上做、念、唱、扮俱佳。瞭解她的,都誇她是位多才多藝的佳人。她與徐君虎賭氣,有女人的天性愛使小性子成分,但也有宿命的意識,她相信緣分,沒緣分能耐再大也沒有用。

與章亞若晤談之後,徐君虎便向蔣經國報告了情況:這個女子工作經歷有限,無突出特長,又比較花哨,難以在專員公署裏安排職位。蔣經國覺得不必拒人於千里之外,至少此人文化程度不低,可以安排她到公署圖書館整理書報資料。徐君虎奉令照辦,於是章亞若開始正式到專員公署上班。

章亞若到公署上班第一次見到蔣經國,給蔣經國的印象倒是挺單純、挺素雅的,就像一個女學生。因為徐君虎在章亞若到公署上班後,便告訴她蔣經國“崇尚樸素”。她這時也明白和理解了這位徐祕書的耿直和好心,便到朋友處借了一件最大眾化的陰丹士林布旗袍,又將長長地大波浪捲髮齊耳根剪了,腳上穿白襪黑圓口布鞋,一身標準的樸素打扮。所以見到蔣經國後,便給蔣經國留下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純清素雅的女學生印象。

開始工作後,章亞若表現得十分勤勉。對自己的份內工作——在公署整理書報資料,做得極認真仔細。抗戰時的書報資料是很珍貴的,是眾多信息的來源之一,也是各種輿論的工具。由於之前公署無專人管理,各種書報便雜亂地堆在一起,章亞若便分門別類將它們整理好,為公署的專員和其他人使用提供了方便。有時工作投入,會忘記了時間和周圍人的存在。

在其他方面,章亞若表現得也很出色。當時,贛州市城內經常響起空襲警報,每次日本飛機來襲,總是一番狂轟濫炸,直炸得滿目瘡痍,一片廢墟,死傷無數。專員公署組織了一個救護隊,由公署成員義務加入,專門幫助民眾處理空難救護及善後事宜。章亞若主動請求加入到救護隊的行列。她隨大家一起出入火海,在硝煙瀰漫、殘垣斷壁中搶救被炸傷砸傷的人們。她在南昌做過救護工作,包紮傷員,動作熟練利索;抬送傷員跑前跑後十分熱心。那身公署的工作服——灰色的軍便服不知叫汗水濕透又叫煙火烤乾了多少次,結了鹽霜沾上了血跡和塵土她也不在乎,原本漆黑的秀髮叫火苗燒燎了,白皙的臉盤被灰垢汗水污染成大花臉,她也渾然不覺。

章亞若的這種精神,深為蔣經國嘉許。他曾在公開集會時,點名道姓地對章亞若進行了表揚。

事實上,新的工作環境也為章亞若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她感到自己在這裏很充實,很有樂趣。她努力從以往不幸的個人遭遇所形成的陰暗和迷惘中跳出來,刻意塑造着一個新的自我。

由“好感”到“愛慕”

章亞若在專員公署工作期間,不知不覺地便走進了蔣經國的感情生活。

章亞若在公署資料室工作不久,由於工作出色,被蔣經國調至公署“抗日動員委員會”任文書。蔣經國通知章亞若任文書還有一段插曲。

那天下午戰場救護工作剛結束,還沒來得及到公署換洗一下,公署禮堂便開始了進行抗戰宣傳的文藝演出。蔣經國招呼章亞若一同去參加。當時,章亞若看到自己衣服上淨是塵土和血污,有些猶豫,但看到蔣經國也是如此這般,就同他一道去了。禮堂中已是人山人海。日軍飛機的轟炸,激起了古城人們眾志成城,演出很有氣勢,台上台下融成一片,抗戰是人們共同的心願。演出結束,人們還沉浸在激越興奮之中。章亞若也同大家一樣,情緒高漲,不知飢餓疲憊。她看看手錶,已是深夜,便不準備回家,去公署衝個澡,換洗一下,然後再處理一下沒做完的工作。反正公署裏有她的鋪位,平常日子有時也加個夜班。洗完澡,換好衣服回到公署資料室時,章亞若感到神清氣爽,就將下午空襲時耽擱了的事有條不紊地做起來。她一邊做一邊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京戲《平貴別窯》中王寶釧的唱段。當她將整理好的一摞報紙放好,趁手中沒有東西之時,竟鬼使神差隨着嘴裏哼哼的板眼,婷婷裊裊地做了個亮相。可這一瞬間,她的亮相似被定身法定住了——她看到了月光下在窗外靜悄悄地佇立着的蔣經國。她又驚又嚇,又羞又惱,不知如何是好。而蔣經國卻直勾勾地看定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

章亞若侷促不安,只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僅僅是這個瀟灑的亮相,更主要的是她洗完澡後換了件公署忌諱的緋霞色杭紡無袖旗袍。旗袍的左胸襟她自己精心繡了一束繁茂的白色素花,更映襯出衣服的高雅華貴。這是她最喜愛的一件旗袍,多年來捨不得穿。今晚由於心境好,也是女兒家的愛美之心作祟,趁夜深人靜之時,穿到身上供自我欣賞,不曾想讓“崇尚樸素”的蔣專員撞了個正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收回兩手,摩裟着桌沿,低頭不語,意在等待着蔣經國的發落。

而這時的蔣經國,凝睇着章亞若那用綢帶束起的烏髮,那象牙般光潔頎長的脖頸,那渾圓勻稱的臂膀,與其身上所着的旗袍很浪漫地襯出的古典東方淑女的風韻,不由得使他聯想起了“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佳句。蔣經國非但沒有責備章亞若,反而對她發出由衷的、不摻一絲輕薄的讚美。章亞若見蔣經國稱她美麗,便不再擔驚受怕,怯怯地偷看了他一眼。蔣經國恢復了專員的常態,誠摯熱情中不乏居高臨下地對章亞若説:“章亞若,這兩個月我注意到你變了,變得朝氣蓬勃,明快自信,大家對你的工作也都很滿意,抗日動員委員會需要個精明能幹的文書,我想安排你去幹,你意如何?”章亞若立即點頭應允,眼眶竟濕潤了。桀驁不馴的她此時有一種“皇恩浩蕩”的暖流衝撞心頭的感覺。

做文書工作期間,章亞若進一步展現了自己的才氣,令蔣經國更加對她刮目相看。

有一次,蔣經國為找章亞若解釋一點誤會到了章亞若和其母親共住的房子裏,章亞若將其讓到自己的閨房裏小坐。蔣經國看到她的閨房很小,一張牀、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就滿了。但因佈置得淡雅素潔,小卧室卻不顯擁塞。海青色的羅紗帳中斜掛一支洞簫,海青色的牀單被褥一塵不染;牆上掛着花鳥真幅,一樹李花極繁茂,充滿了生機。尤其是蔣經國看到桌子上攤着筆墨紙硯,章亞若積墨畫的一幅芭蕉下一隻毛茸茸的雞雛覓食的國畫墨跡未乾,不勝驚訝。他當時便不無誇讚地對章亞若説:“那封求職信讓我發現你字寫得有功力,那夜發現你京劇唱得蠻有韻味,今日又發現你國畫畫得頗有意境,看來你就像一口藴藏豐富的礦井,總讓我的發掘有新的收穫。”

不久,蔣經國又把章亞若送到設在贛州效外赤株嶺的“三青團江西團支部幹部訓練班”學習。當蔣經國把要章亞若到“青幹班”培訓的決定告訴章亞若時,原以為她會“謝主隆恩”高興至極,可不曾想她只是驚訝,卻沒有驚喜。她對蔣經國説,她沒有參加三青團,也不太懂政治,只知做人要正直、清高……聽了她的話,蔣經國便對她講,第一期青幹班學員是百裏挑一的,他可以給她做參加三青團的介紹人,青幹班的條件就是:做官的莫進來,發財的滾出去。這與正直清高是不相矛盾的。就這樣,章亞若參加了“三青團赤株嶺第一期幹訓班”的學習。

如果説剛開始章亞若到赤株嶺參加培訓是出於對專員蔣經國的尊重依順,而到了以後那裏朝氣蓬勃的生活,倒使她感覺應該謝謝這位蔣主任,她實實在在不後悔這原本沒有獨立意志的抉擇。她那句“不太懂政治”的真正含義是“鄙視政界”。政界那些人,好似“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密,急攘攘蠅爭血”,全是爾虞我詐,爭權奪利的功名利祿之徒,根本沒有什麼憂國憂民之心。她崇拜蔣經國,就是因為此時他是“出污泥而不染”,在政治上能夠標新立異,肯於實實在在地為民眾辦幾件好事,在贛州的地面上樹起了“蔣青天”的形象。她沒料到在這個赤株嶺還有一片淨土,真正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蔣經國親率他們這些學員學習鍛鍊,寓教於樂,收效甚大。參與其中,章亞若彷彿又找回了中學生時代的感覺。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蔣經國與章亞若彼此之間的愛慕關係有了發展,局外人從旁已可看出端倪。

“青幹班”學習結束,返回公署,蔣經國便將章亞若分配到專署祕書室工作,主要幫着蔣經國處理與工作有關的事務,如蔣經國接見民眾時的記錄,陪同蔣經國察訪民情,蒐集整理各類信息資料,接送官員等等,實際上就是蔣經國的專職祕書。此後兩年多的時間裏,蔣經國與章亞若無論私事、公務,幾乎是形影不離。

由祕密到公開的戀情

蔣經國在贛南的形象是靠“贛南新政”樹立起來的。在當時,他的舉動的確贏得了一班熱血青年的真心敬佩與擁戴。但是,由於蔣經國的特殊身份及早年在蘇聯時曲折坎坷的經歷所塑造出的喜怒無常的冷僻性格,雖然也有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稱兄道弟、談古論今,但是真正能夠令蔣經國不戴面具、解除防備、納入自己的內心世界,共品不可對外人張揚的喜怒哀樂,並以真誠相見,視為心靈慰藉的紅塵知己,只有章亞若一人。

按理,蔣經國已有妻室兒女,並且也不是個感情很隨便的人,不該在他身上發生婚外戀的現象。章亞若也已知蔣經國有家庭,不該充當第三者,破壞他人的家庭。但感情這種東西是説不清楚的,在它的左右下,人們的有些做法是同倫理相悖的,可細琢磨,也確有一些成分是能夠引起人們寄予理解和同情的。

蔣經國之所以對章亞若有好感,不僅僅是她的相貌,更主要的是她的善解人意和女人特有的温柔。蔣方良雖然對他摯愛有加,一往情深,但畢竟是外國人,她的思維、她的生活習慣雖然到中國後有了較大的改觀,但不能從根本上轉變。蔣經國身處逆境、落魄俄國時,由於特定的環境,蔣經國得到芬娜的愛已經是天大的滿足。當他入主贛州、官場如意時,蔣方良在這種情形下僅僅給他生活上的照應顯然是不夠的,他還進一步需要感情上、事業上的豐富和幫助,而這些蔣方良是做不到的。

蔣經國與兒子

章亞若的出現,彌補了蔣方良身上的許多不足。她秀外慧中,以知識女性所特有的細心與敏鋭,窺視出蔣經國這位贛州民眾心目中無所不能的“英雄”人物內心深處的孤獨與寂寞。她以自己的技藝才華與善解人意的品行,成為蔣經國工作上的得力助手,同時也成為蔣經國在一定階段感情的寄託和個人生活不可或缺的內助。再加之章亞若是個純粹的東方女性,與蔣經國同族同種,無更大的語言和思維意識的差距,更方便溝通。在蔣經國的心目中,章亞若似乎比蔣方良更完美,兩人的內心世界更接近,所以對她產生了愛戀。

而章亞若,在當時已是個敢於衝破舊的禮教,追求個性解放,具有新潮意識的女性,她是同在與蔣經國共處的過程中,被其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和非凡的魄力、才幹所吸引,對其由開始的欽佩、好感轉為愛戀。雖然她也曾為涉足蔣經國的家庭而感到內疚過,但最終還是情感佔了上風,沒有從這婚外戀中拔出。

蔣經國與章亞若初戀之時,雙方都想保密。但是,天長日久很難做到無蛛絲馬跡。章亞若進赤株嶺“幹訓班”學習,蔣經國親自安排三青團大隊長歐陽欽和公署王修鑑共同陪送,當時就引起敏感者的關注,猜測出其中的微妙。

章亞若的同學、好友桂昌德當時也是“幹訓班”一期的學員,與章亞若同屋相住。受訓期間的某天黃昏,章亞若曾眼淚汪汪、失魂落魄地向她訴説,她怕自己記載愛慕蔣經國的祕密日記與信件遭同學偷閲,傳揚出來,惹上麻煩。

當時專員公署的同事也曾説蔣經國與章亞若的關係有時情不自禁地就流露出來,使旁觀者一目瞭然。

蔣經國喜歡在公忙之餘與同仁好友把盞相聚,有時候難勝酒力,往往醉倒。原來,他無論怎麼喝,都無人敢勸止,大夥也不掃他的興,陪他飲到底,哪怕是爛醉如泥。然而,自從飯桌上加入章亞若,情況就發生了變化。每當秀氣的章亞若輕言婉語,笑盈盈地低聲勸蔣經國為健康着想,少飲酒時,蔣經國不但不惱,反而依言放下酒杯,不再喝了。那些同仁們看到這位贛州民眾眼中自信、獨立的鋼鐵強人,竟然在章亞若的淺笑輕語下變得這樣服帖順從,就不難查覺出其中的奧妙了,尤其是那些有過情場閲歷的人,更知道“偉大的力量來源於深深的愛”。

徐君虎離開專員公署後,漆高儒繼任他的職務。他曾撰文憶述蔣經國和章亞若熱戀時的場景。

當時章亞若家住在贛州城江東廟附近的一幢舊式宅院裏,幾乎每隔一兩天,蔣經國都會在夜幕降臨後造訪章家,周錦華也深曉其中玄機,不準任何人打擾他們。漆高儒還曾應蔣經國之邀,在章亞若的閨閣內共同用過餐。他説,在感覺上,那是蔣、章兩人共樂的小天地,只是作為下屬,面上他不便深問。

桂昌德還説過章亞若曾一度以家庭教師的名義出入蔣府。當時的蔣介石和宋美齡住在重慶,有時蔣方良離開贛州赴重慶探望公婆,在這個時候,章亞若便奉召到花園塘的蔣經國專員官邸幫忙照顧蔣經國的兩個孩子,並在那裏留宿過夜。

章亞若的妹妹章亞梅曾透露,她從姐姐章亞若口中得知,在蔣經國與章亞若的戀情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蔣經國對章亞若有個承諾,即選擇適當時機,偕同章亞若去溪口探望生母毛福梅,讓毛福梅認同他們兩人的關係,給章亞若一個正式的名分。章亞若對蔣經國的這個“打算”很是感動。然而,天不遂人願,章亞若在赤株嶺的“幹訓班”學習還未結束,蔣經國的生母毛福梅卻在溪口遭日本飛機轟炸遇難。毛福梅的猝逝,徹底斷絕了章亞若拜見毛福梅,以尋求公開她與蔣經國之間戀情的希望。

可能是出於對章亞若“身份”無法公開的一種補償,蔣經國雖然未對外正式承認他與章亞若的戀情,但當兩人情感發展到高潮時,他已不忌諱在親朋好友面前,公然以行動證明他與章亞若的特殊關係。不論有無“婚約”,蔣、章兩人的婚外戀情發展至此,已是專員公署上下心照不宣的“公開祕密”。蔣、章之間私下的稱謂是蔣為“慧風”章為“慧雲”,充滿濃濃的愛意,雙方都陶醉於歡樂的情感中而無法自拔。

面對父親的“忠告”

就在蔣經國同章亞若在甜甜的愛河裏盪舟戲水,享受人生之時,蔣介石一紙電文,將兒子召到重慶。

蔣經國的婚外戀,不會有人來懲罰他。但是由於他的地位及家庭背景特殊,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公眾紛紛議論。按慣例,兒女私情,婚外戀情既是長久不衰的永恆題目,也是最易敗壞名譽的材料。處在熱戀中的蔣經國,不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在情起這時,理智難以戰勝情感,把握不住自己而已。

而作為父親的蔣介石,他對長子蔣經國寄予了無限的期望。有一天他老了,力不從心了,他要將手中的大權交給蔣經國,要靠這個長子“世襲王位”,光宗耀祖。現在蔣經國正在進行從政實習,是打基礎的時候,如在此時就沉溺於女色,不顧影響,將來何以能成大事?所以他就要干預了。再説,兒子已有家室,已有了個賢惠並被他這個公公首肯了的俄國妻子,怎麼可以再和別的女人戀愛,實是名不正言不順,有辱蔣家門風,而現在他們父子所處的地位是一定要考慮這些影響的。從這個角度講,他也不會認可兒子在贛南的這出婚外戀。

蔣經國原以為蔣介石在千里之外,不會知道他在贛南的風流韻事。當到了重慶,做父親的蔣介石單刀直入點出這件事時,他便懷疑是自己的妻子蔣方良來重慶探親時披露的,結果蔣介石説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賢良寬厚的蔣方良,説完就將由贛南轉來的幾份信函摔到蔣經國面前。看後,蔣經國才知道是因他在贛南的舉動樹敵過多,積怨甚深,那些小人借題發揮,添枝加葉直接發隱名信給“老頭子”,把他給告了。

既然事情已捅破,蔣經國索興一不做二不休,想爭取父親的同情和理解,認可他同章亞若的關係。

可無論蔣經國如何替自己辯解,替章亞若求情,也動搖不了父親的決心。當他講到想同蔣方良分手娶章亞若為妻時,蔣介石拍案訓斥:“我問你,方良有什麼不好?論其品行,要在你之上。女子無才便是德。方良的賢德有目共睹,你怎敢將她拋棄?她為蔣氏門庭連生三子,那是她的功德;勤謹持家,撫養兒子,那是她的賢良;與你結盟於水火,不計貧賤,並萬里迢迢隨你來中國,那是她對你的殊恩。你怎麼能沒有良心拋棄她而另尋新歡呢?”一席話竟説得蔣經國無言以對。

蔣介石反對蔣經國和章亞若來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章亞若有過8年婚史和兩個孩子的這段隱情。當時為了怕影響到社會上求職,章亞若對外界隱瞞了這段歷史,並告訴兩個親生兒子不要喊她媽媽,而是以“姨”稱之。她到蔣經國的專員公署求職時,也沒有將這段歷史公開。等到她與蔣經國已萌生戀情時,才告知了蔣經國。作為一個地道的中國男人,不能不受傳統道德和世俗偏見的薰染,蔣經國當時也有瞬間的愣怔,但眨眼即逝,由於對她鍾情太深,感覺不能捨棄她,也就沒太在意她的過去。而蔣介石則認為:一個女子,無論她出身貧賤,相貌美醜,文化程度高低,最要緊的是一個名聲。一個結過婚,有過孩子的女人,還跟別的男人攪在一起,顯然是違背三從四德的,也就不是一個好女人。

這時的蔣經國,不是很容易地就能聽進父親的“忠言”的,他想方設法欲保住同章亞若的關係,可又無法説服蔣介石。情急之下,他對蔣介石説:“父親,當年您到中年的時候,不也發生過感情的裂變嗎?本來母親也是好好的,可您為什麼要拋棄她和宋美齡結婚呢?您對自己的事可以容忍,為什麼對我的事情就不能理解呢?”

蔣經國的話刺疼了蔣介石,他氣得臉色鐵青,揮動着枴杖對蔣經國説:“當年我和你娘離婚再結婚,那是革命的需要!如果沒有你繼母宋美齡對我多年的支持,沒有她在關鍵的時候替我到美國求援,我的革命大業就根本成功不了!你和章亞若結婚同方良離婚難道也是革命的需要嗎?”是啊,自己同章亞若的婚外戀有父親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嗎?如果沒有這樣的理由,又該如何達到保護關係的目的呢?蔣經國此時是無所適從。

蔣介石火歸火,但並非是一火了之,最終他的目的是要兒子勒馬回頭。他也知道這種兒女私情一旦痴迷了,不是立馬就能解脱的,除非採取極為強硬的手段不可。於是他壓住火氣對蔣經國説:“你的身份不容許存在感情二字,婚姻得服從政治。況且這婚外的拈花惹草之事,更得服從政治。你要以前程為主。兒女情長,又豈能成其大事?如你能在贛州擺脱那個章姓女子便罷,如還與她明來暗往,我就下令給熊式輝,將你調出贛州!”

蔣介石的這招確實靈驗,蔣經國再怎麼痴迷,他也決不會為女子而放棄美好的前程。何況他在贛州已打開局面,人們有口皆碑,他怎麼會捨得離開呢?而對其父,他也深知其威嚴的厲害。在當時的環境裏,他一手遮天,哪個為官的敢於和他抗衡呢?如果不聽他的警示,真發一道命令到江西給熊式輝,姓熊的就是有一百個不願意也得奉旨行事啊。如若抗旨不遵,就等於玩火自焚了。到這個關口,蔣經國趕緊向父親表示承認錯誤,斷絕同章亞若的關係。

從重慶回到贛南,蔣經國處於極度的苦悶中。他雖然在重慶當着蔣介石的面保證與章亞若斷絕關係,可回到贛州,當章亞若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時,讓他提出與她斷絕關係,談何容易,更何況這時的愛情已有結果,章亞若的肚子裏已懷上了他的“龍種”。雖然章亞若幾次追問他重慶之行的結果,但他都把父親的苛責守口如瓶,不敢泄露真情。他在努力尋找既能使章亞若不受損害,又可以對父親有個交待的兩全之策。

後來,蔣經國終於想出一個自以為可以兩全的方案,即把章亞若由贛州祕密送往廣西桂林。蔣經國有一個好友叫陳星吾,當時在廣西大學任教,平素無涉政治,可以以私事相托,讓章亞若離開目標過大的贛州去桂林陳處待產,在那裏讓章亞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孩子生下來。待章亞若到桂林後,再找一位女友女扮男裝,與章亞若攝一定婚全影,寄回她曾經供職的贛州專員公署,故意讓大家傳看,以在贛州造成章亞若在外地與他人訂婚的假象。蔣經國這樣做,一可以保全自己的臉面,堵一些人的嘴,二可以對重慶的父親有個交待,給其造成事實上他與章姓女子一刀兩斷的印象。

章亞若赴桂林之前,蔣經國特意為她在飯店擺了一桌餞行酒席,被邀請赴宴的均為章亞若在“幹訓班”及專員公署關係比較好的同學、同事。席間,蔣經國、章亞若全然以男女主人公的姿態款待各位來賓。這個安排,應該説是對章亞若極大的“禮遇”,也意味着蔣經國對懷有身孕的章亞若所處地位的一種肯定。

餞別晚宴的第二天,蔣經國即請親信王制剛和章亞若的女友桂昌德陪着章亞若上路赴桂林。等到桂林後,先在“大華飯店”暫住了幾個星期,然後就搬進位於麗澤門外的狸獅路的陳星吾家。陳星吾專門為章亞若準備了一幢出入方便的平房。其地理位置隱蔽,一點也不引人注意;三面環山,也容易躲過日本飛機的空襲。另外,蔣經國與廣西省民政廳長邱昌渭也有交往,私下託付邱昌渭夫婦平日也代為幫忙照料。

章亞若魂斷桂林

章亞若到桂林後,一改在贛州的活躍風格,隱姓埋名,深居簡出,寧靜地等待着產期的來臨。平日交往的朋友,大都以“蔣太太”稱呼她。偶爾有人私下稱呼她為“二夫人”,她也不介意。

遠在贛南的蔣經國放心不下遠在他鄉的戀人,每隔兩三個星期都要想方設法趕到桂林探望自己的“地下夫人”。蔣經國每次去桂林探訪章亞若,大都以公務赴重慶,途經桂林為藉口,以避開外人的耳目。而且,為進一步防止行跡泄露,蔣經國抵達桂林後,通常並不直接奔赴章亞若的住地,而總是將所乘汽車停在狸獅路百餘米之外,再步行而至。一般留宿一夜,次日一早即辭。每次小別重逢,他們的柔情蜜意勝似夫妻,互相間總是有説不完的心裏話。雖然每次相聚時間很短,但兩人的感情卻與日俱增。章亞若居住桂林的八九個月的時間裏,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相聚,是她在異鄉生活的最大企盼。

為了謹慎起見,章亞若與蔣經國之間的信函往來,均以化名相稱,蔣經國叫蔣慧風,章亞若叫蔣慧雲。

1942年正月二十七早晨,章亞若在廣西省立醫院婦產科一胎生下了兩個男嬰。由於比預產期早約兩個月生產,不足月的小嬰兒一出世就被送進保温箱中。7天后,才出院返回狸獅路居住。

孩子生下後,章亞若立即讓桂昌德打電話給蔣經國報告喜訊。蔣經國得知雙生子順利出世的消息,十分興奮,立即趕到桂林看望親生骨肉。當大家讓蔣經國猜猜雙胞胎誰大誰小時,蔣經國竟準確無誤地指了出來,目睹這般父子天倫,章亞若甚是開心。

章亞若因自己客居之所位於狸獅路,她便將路名拆開,為兩個孩子分別取了個小名“狸兒”和“獅兒”。可蔣經國端詳過這兩個腦袋如巴掌大的小寶貝,笑呵呵地叫兩個兒子為:大貓、小貓。這樣,雙胞胎就得大毛、小毛的乳名。以後,不僅父母、親友這樣叫他們,自懂事起,這兩兄弟也一直以大毛、小毛自稱。

雙胞胎兄弟滿月時,蔣經國特地從贛州趕來,按照江浙一帶的風俗,為孩子過了滿月。同時,按照蔣氏宗譜,為兩個孩子取大名:蔣孝嚴、蔣孝慈。

蔣孝嚴和夫人黃美倫

章亞若與蔣經國的戀情維持有三四年的時間,但她在蔣家仍無名分。由於蔣經國未把蔣介石對他們這樁婚外戀的態度告訴章亞若,所以,她根本不知內情。當時讓她到桂林去,蔣經國只是對她説,她現在已經懷了孩子,可他們彼此暫時還沒有名分,如果幾個月後她的肚子大起來,並且要在贛州生產的話,那他們彼此臉上都不光彩,並且還要影響到他這個專員是否能做下去,為了日後能夠長久,她必須先到桂林去,待孩子生下後再説。所以,此時的章亞若企盼着事實上的公公蔣介石承認和接納她。然而,重慶方面卻遲遲不肯表態。眼看兩個孩子日漸長大,章亞若對名分問題也日益焦急。

實際上,除了名分以外,這段時間章亞若在其他方面的生活都是很優裕的。雙胞胎出生後,蔣經國又把章亞若的妹妹章亞梅送到章亞若身邊幫助照顧孩子,章亞若除了給孩子餵奶外,不用為孩子太操勞。雙胞胎出生後,蔣經國到桂林的次數比原來增多,每次來到,都是對章亞若母子關懷備至。隨着兒子的成長和蔣經國的定期探望,章亞若過着很幸福的家庭生活。邱昌渭等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心和幫助她。蔣經國給了她一枚私章,有什麼需要辦和需用什麼東西,只要蓋上蔣經國的印章即可差人去辦理,暢通無阻。因此,她根本用不着為生活所顧慮。惟一的心病,就是與蔣經國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她的身份在蔣家得不到肯定。

後來,蔣經國再到桂林時,章亞若便用柔情加淚水催促他想辦法早日將兩人關係合法化。蔣經國又何嘗不想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合法化,只是為父的警示在先,他是無可奈何。可他又不能對章亞若明説,只好用言語搪塞,讓章亞若給他時間,容他想一個妥善的辦法。蔣經國此時的所謂辦法,只不過是給章亞若開了張無法兑現的空頭支票,藉以麻醉章亞若,穩定她的情緒而已。

一段時間內,章亞若見蔣經國還無法解決她的名分問題,便做了另外的打算。她開始請家庭英語教師學習英文,準備一旦蔣經國無法解決母子三人的地位問題,就帶兩個兒子遠走異邦。並且,她還向蔣經國明示,她不想也不能做他的“外室”。

這個時期,蔣經國對如何處理這段婚外戀及兩個私生子問題,處於十分為難的境地,隱藏久了不是辦法,可又不能公開,頗感棘手。另外,蔣經國在贛南的從政實習,既給他帶來很高的聲譽,同時也得罪不少人,責難聲四起。為避風頭,蔣介石已打算將兒子調離贛州。作為蔣經國自己,為求更大更快的發展,也準備將活動重心移至重慶。在這種微妙的情況下,任何一點風波,都會給別人落下口實,而對蔣經國的仕途產生負面影響。此時的章亞若的名分之爭,無形中給蔣經國造成“很不適當的壓力”。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恰在此時,天降“禍”於章亞若,賜“福”於蔣經國,隨着章亞若的暴病死亡,蔣經國棘手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是1942年8月的一天,章亞若應一朋友之邀出去赴晚宴,讓妹妹在家裏照料兩個孩子。半夜時分,章亞梅才聽到章亞若返家的聲音。章亞若回家後,便上吐下瀉,腹痛難忍,翻來覆去睡不着。章亞梅見此情形也沒辦法,眼睜睜熬到天亮,趕緊想辦法通知了桂昌德。

由於頭天晚上桂昌德的哥哥桂昌宗正巧來廣西辦理公務,她前去探望,所以沒有按以往的慣例陪同章亞若去赴宴。她是接到章亞梅的通知後,才急忙趕回狸獅路,並親自將章亞若送往醫院。桂昌宗接到妹妹桂昌德的電話,得知章亞若急病住進醫院,便也立即趕到醫院探望。他到醫院後,見章亞若已平靜地躺在急診室的病牀上,臉色雖顯得有些憔悴,但精神蠻好,妹妹昌德陪坐在病牀邊。正聽亞若説着什麼。章亞若見到他,便也請他坐下一塊兒聊聊。這時,護士告訴病房中只可留一人作陪,桂昌德便退了出去,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等候。

桂昌宗坐下同章亞若聊了幾句,章亞若就説到她“地位”未定的境遇。提到這個話題時,章亞若黯然神傷,淚水盈滿眼眶,她對桂昌宗説:“我並不貪羨榮華富貴,可是我不能再在這種陰晴不定的天日中生活,孩子們是要長大的,我不能讓他們的身世不明不白,我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對不起孩子。”對於章亞若所談及的,桂昌宗只能表示理解和同情,可他又不能説什麼。

過了一會兒,一個姓王的男醫生拿着注射器走了進來,先試着注射章亞若的右手臂,結果沒扎進血管,他便繞過牀,在章亞若的左手臂打了一針,這一針扎得迅猛準確,章亞若一顫,齊整的上牙咬住了下脣,卻沒吱聲。王醫生拔出了針。章亞若揉着手臂打過針的地方。可就在醫生剛跨出病房時,章亞若突然斷腸般地尖叫:“哎呀!不好了!黑……黑……我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了!”隨即昏迷過去。

桂昌宗被突然發生的情況驚呆了。他本能地衝出病房,呼喊着醫生救人。醫生、護士很快聚滿了屋子。這時,有位醫生説搶救要用冰塊,叫桂昌宗趕快到街上去買一袋。等桂昌宗東跑西奔,大汗淋漓地買到冰塊,約半小時後再回病房時,章亞若已是氣若游絲了。惶惶間,桂昌宗熟識的廣西省立醫院院長走到他身邊,交給他一張病危通知單,上面寫着“血中毒”三個字。幾分鐘後,主治醫生宣佈急救無效,章亞若已死亡,屍體送往太平間。

雖然説章亞若的突然死亡,在客觀上幫助了蔣經國,不至於給蔣經國在政界和仕途上造成什麼不利影響,可在主觀情感上,蔣經國是不希望章亞若離開這個世界的。聽到章亞若死去的噩耗,蔣經國痛苦萬分,他曾想親赴桂林奔喪,後來經身邊親信的勸阻、開導,他才沒有成行,派好友王制剛到桂林處理喪葬事宜。王制剛趕到桂林同邱昌渭按照當地風俗,在鳳凰嶺下擇了一塊“百鳥朝鳳”的風水寶地,安葬了章亞若。

當桂昌德從桂林來到贛州,將章亞若的遺物面交蔣經國時,這個剛強的男人睹物思人,竟雙手顫抖,一言不發,眼淚滾滾而下……

章亞若去世了,還有兩個孩子。從內心講,蔣經國很喜歡他們,但自己缺少撫養孩子的條件,宋美齡不會要,蔣方良也不會要。無奈,蔣經國只好求助於章亞若的母親,請她與章亞若的妹妹一起照顧這兩個可憐的兒子,念及與女兒、外甥的骨肉情分,周錦華二話沒説,就將兩個孩子抱到自己的懷裏。孩子長到4歲入托時,徵得蔣經國的同意,改姓章。1949年,年僅8歲的章氏兄弟及外婆被護送到台灣。

關於章亞若的死因,至今依然是個“謎”。有的説她產後體弱,抵抗力下降所致;有的説是她當晚飲食不衞生引起的;還有的懷疑是“蔣老先生”給“小蔣先生”派來“保駕”的“情治人員”自作聰明,盲目護主的愚忠行為;更有甚者説是蔣介石派人祕密處置了章亞若。桂昌宗、桂昌德二人親歷章亞若暴亡的前前後後,也認為蹊蹺處甚多,懷疑是謀殺,但這些都屬於推測,無有力的證據。最起碼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能夠提出雄辯而無懈可擊的事實來足以證明這一點。

挑開了説,關於這個歷史遺留的“懸念”,只有蔣經國本人可以極其清楚地揭開它的真實“謎底”。既然蔣經國有生之年有意塵封這段往事,那“章亞若之死”的內幕欲大白於天下,可就是難上加難了。無論如何,蔣經國與章亞若的贛南婚外戀,終因章亞若的死亡,而在表面上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