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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還是民心 歷史上到底是誰殺了大明王朝?

歷史解密 閲讀(2.16W)

據這則傳聞的泄露者陳濟生自己説,他是當初客居國丈嘉定伯府時聽太監從大內傳來的消息。在《再生紀略》中講述完崇禎死難之後,陳濟生鄭重其事地將這段頗具神祕色彩的軼聞補述其後,似乎暗示,早在明朝定鼎之初,其覆亡就早已是命中定數。

天命還是民心 歷史上到底是誰殺了大明王朝?

陳濟生的神祕故事,不過是關於明朝滅亡的滿坑滿谷的神祕故事當中的一個,故事中提到的劉伯温本領不止於此,被後世奉為中華三大預言寶典之一的《燒餅歌》,就把作者安到了劉伯温的頭上。據説劉伯温在這本書中更是留下了大明王朝會傳到至“萬子萬孫”,國祚方盡。這話唬得向他求問國運短長的明太祖朱元璋一陣歡喜,卻不意劉伯温乃是話中有話,他的意思乃是“萬曆子孫”。這個故事在明代遺民計六奇的《明季北略》中,又被安到了張天師頭上。而陳濟生《再生紀略》中講述的那則故事,後來更是被敷衍成時事小説《定鼎奇聞》《鐵冠圖》的一段情節,進入民間的想象當中。此外,但凡翻開明代遺民關於崇禎一朝的稗史野乘,就會發現,裏頭充斥着大量亡國預兆,從欽天監奏報帝星下移,到大風摧折旗杆,再到神祕圖讖,似乎無論是老天爺還是前朝某代能掐會算的方士天師,都突然一時冒出來,喋喋不休地提醒崇禎皇帝大明亡國在即。

儘管這些亡國徵兆的記錄者言之鑿鑿,但值得玩味的是,它們全都是在崇禎死難、社稷淪陷後一股腦冒出來的。它先前似乎就在那裏,但是人們偏偏視而不見,直到事情發生,才讓人恍然大悟——如此集體性的恍然大悟,實在令人心下倍感懷疑。但是,從某種角度上講,明朝滅亡,確實和天有關。現代學者的研究發現,明末恰好處於氣候史上的一個小冰河期,這個新鮮的説法指出,這一時期反常的氣候導致農作物大規模歉收,饑饉不斷,饑民起來造反,撼動帝國根基,實在是再自然不過了。

與此同時,瘟疫也來湊熱鬧。一位筆名花村看行侍者的人,在其筆記《花村談往》中記載了當時北京流行的一種名為“疙瘩瘟”的瘟疫。根據花村的説法,這種瘟疫蔓延之廣,發病之遽,死亡之速,令人膽戰心寒,“呼病而亡,不留片刻”。兩個人喝茶打恭的功夫,就會“不起而殞”,甚至前一個染病死亡,後一個去買棺材,竟死在棺材鋪裏。這件事正發生在眀亡的前一年。到崇禎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前來攻打北京時,其實他所面對的,乃是一座早已被瘟神攻陷的殘城。根據後人的推斷,這種病很有可能就是通過跳蚤傳播的肺鼠疫,所以,套用一個比較時髦的説法,可以説是跳蚤滅亡了大明帝國。

民心所向?

在1644年甲申之變中死裏逃生的趙士錦,寫過一本《甲申紀事》。依着他的説法,崇禎十七年闖軍進北京時的情景,遠沒有後世想象的那麼波瀾壯闊。滿城逃難的人羣自不待言,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倒是很有些意思。逃難都是往外逃,但有兩三百人卻是從西邊過來往城裏跑,邊跑邊喊:“已進城了!”沒過一會兒,又跑過來二三百人,這些人喊的卻真是一顆定心丸:

“好了,好了!不殺人了!速粘‘順民’二字於門首!”這話一出,大家趕緊手忙腳亂到處找黃紙、紅紙,寫上“順民”貼在門上,過會兒又搬出香案,粘黃紙一條大書“大順永昌皇帝萬歲萬萬歲”。等一切都做得差不多了,李自成也帶着他的大順軍浩浩蕩蕩進城了,沒有歡呼,沒有喝彩,連饅頭水米之類的孝敬都沒有,反而是“寂然無聲,惟聞甲馬之聲”——這真是太讓後世習慣於“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敍事之人大感失望。翻翻古書,歷朝歷代的文人,特別青睞“民心所向”這四個字,孟子所謂“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既然民之重要若此,故“得民心者得天下”。

晚明時期爆出不少“亂民”暴動,看起來,民心從那時起似乎就不那麼向着明朝。但其實未必若是。蘇州民變是最典型的一次,製造出來一個周順昌,至今還活躍在中學語文課本上。看書的人全被其中英勇膽氣所懾服,卻沒太注意其中的一段話,逮捕周順昌時,本來沒有掀起多大的紛爭,除了跪了一地的號冤之民外,只有幾個當地文士請求官長將民情上聞,總體上來説是一幅和平請願的樣子。結果偏偏一個旗尉多了句嘴,罵道:“東廠逮人,鼠輩敢爾!”結果被廣大羣眾抓住了話把:“始吾以為天子命,乃東廠耶!”然後民變才猝然暴起,換言之,若是當時那位旗尉説的是“天子逮人”的話,恐怕這場能進入課本的民變就鬧不起來,最多就是朝中奸臣又屈死了一個好人的陳詞濫調罷了。當然,在文章最後,周順昌還是皇帝親自下旨平反的,官方予以褒獎,忠賢祠的位子也是坐定了。

親歷開封守城的白愚在《汴圍濕襟錄》裏記過一件軼事。開封圍城時值冬日,守城的高巡撫便號召大家有衣捐衣,有被捐被。圍城日久,物資緊缺,巡撫大人也有些不大好張口,就對民眾講:“官軍需爾衣被,奈爾妻子凍餒何?”民眾的覺悟此時就顯示出來了:“妻子在家可忍,官軍霜立堪憐!”一時間官民紛紛倍受感動,把鼻涕眼淚都混在一起。但等到彈盡糧絕了,此種情誼便化作水火了。官兵説我們拼死為你們守城,要吃要喝自是應該,待闖賊攻進來,大家都得死,於是下鄉搜掠米糧便不那麼温良恭儉讓起來。民倒是一面擔心着城外闖軍攻進來,大家玉石俱焚;一面又覺得反正都是搶,也許倒不如讓闖軍進來搶更痛快一些。等到闖軍真攻進來時,大家發現其實倒沒這麼糟糕,除了那些抵抗者千刀萬剮,高門大户全都充了產以外,只消磕個頭,當個順民,日子照過,無甚兩樣。

但大問題就在於,民心究竟所向為何,最終還是史書定性。假使李自成不是在北京只待了42天,只坐了一天大順皇帝,而是一世乃至萬世不窮,那麼開封民心的故事自然只有後半段的順民書寫,而前半段對抗闖軍時的官民同心協力,自然就要大打折扣。但史家的另外一個難題就是,畢竟投降不是一個好聽的字眼,哪怕是附會以“早識天命”、“不忍闔城糜爛”之類的高尚字眼,也是難以完全美化的,而忠君保城的行為,即使是對王師所指阻遏甚劇,也是要大大表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