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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戰役黃百韜、邱清泉死因之謎 擊斃還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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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黃百韜究竟是被擊斃,還是自殺?是逃跑途中跑不動了不願當俘虜而自殺,還是負了傷自知活不成了而自殺?是為“黨國”盡忠而自殺,還是撕碎了蔣介石的親筆信、滿懷着對蔣的怨恨而自殺?如果是被擊斃,具體細節又是如何呢?

淮海戰役黃百韜、邱清泉死因之謎 擊斃還是自殺

1948年11月6日至1949年1月10日進行的淮海戰役,經過66天激戰,華東野戰軍和中原野戰軍以60萬人戰勝國民黨軍80萬人,全殲國民黨軍第七、二、十二、十三、十六兵團等5大精鋭兵團,被毛澤東稱為“南線戰略大決戰”。

在淮海戰役中,國民黨軍第七兵團中將司令官黃百韜和第二兵團中將司令官邱清泉,到底是被擊斃的,還是自殺的呢?

中共確定黃百韜兵團為第一個攻殲目標。但戰役前一天徐州“剿總”還不知道共軍的主力在哪裏

1948年9月24日,華東野戰軍攻打濟南的戰役行將結束,粟裕卻在起草電報,向中央軍委建議舉行淮海戰役。第二天,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即覆電,同意舉行淮海戰役,並明確指示戰役的第一個目標是殲滅位於隴海鐵路東段的黃百韜兵團。

黃百韜

黃百韜,字煥然,1899年9月9日生於天津。他祖籍廣東,有人將他歸於粵系。他早年在北洋軍閥部隊裏當過排長、連長、營長、團長、旅長。1928年隨張宗昌部加入國民革命軍。由於他沒有上過黃埔軍校,並非蔣介石的嫡系。

淮海戰役開始前,黃百韜的第七兵團下轄第六十三、六十四、二十五、一○○軍等4個軍。戰役剛開始,又增加了從連雲港撤出的第四十四軍。5個軍的總兵力約有12萬人(也有人説近15萬人)。

1948年11月5日上午,國民黨徐州“剿總”召開了一次絕密的高級軍事會議。從南京趕來的參謀總長顧祝同親自參加,國防部作戰廳中將廳長郭汝瑰和“剿總”少將參謀長李樹正報告了當前雙方態勢及下一步作戰計劃。

會上,李樹正的判斷是:共軍劉伯承部主力東移,陳毅、粟裕部主力南下,有強迫國軍“在徐蚌地區決戰的可能”。

邱清泉站起來反駁説:“據我們偵察,共軍……有五個縱隊先頭已抵曹縣、成武、碭山……敵人有向我兵團發起進攻的可能。”(邱兵團時在徐州以西、魯西南地區)

黃百韜不同意邱清泉的話,站起來反駁説:“據我判斷,敵人有首先向我兵團發起攻勢的可能。”

邱清泉是個性急好勝的人,豈肯認輸,他聽了黃百韜的話,馬上頂了回去,説:“我們用不着爭論,打起來再看誰説的對。”

正當國民黨徐州“剿總”爭論不休的時候,華東野戰軍十幾個縱隊從不同方向疾進,於第二天(11月6日)即對黃百韜兵團形成了包圍態勢,淮海戰役正式打響了。

黃百韜預見到邱清泉不可能做到“勝則舉杯相慶,敗則出死力相救”

黃百韜從徐州回到第七兵團兵團部駐地新安鎮後,於11月6日上午召開軍、師長會議,要求各部隊迅速向徐州轉進。

當天晚上,黃百韜與南京派來的“總統戰地視察官”李以劻少將以及第九綏靖區中將司令官李延年(後任第六兵團司令官)作了一次長談。黃百韜説:“現在兵團戰略位置非常不利,在新安鎮則孤立無援,如側敵西進,到不了徐州就會遇敵。徐州工兵團迄今未來架設運河橋樑……國防部作戰計劃一再變更,處處被動,正是將帥無能,累死三軍。這次會戰如垮,什麼都輸光了,將來怎麼辦?國事千鈞重,頭顱一擲輕,個人生死是不足惜的。”

11月6日夜12時許,李以劻剛睡下,黃百韜又命衞士請李出來,再次與李作了長談。

黃百韜説:據今夜剛剛抓到的共軍偵察員供稱,陳毅主力10多個縱隊均南下,先頭已到郯城、邳縣、費縣地區,南下時分無數縱隊急行軍。由此判斷,敵人不讓我兵團西撤,先打我兵團是肯定了……我兵團十幾萬人,陳毅主力30多萬,如果集中來攻,我兵團必敗。尤以西撤途中,側面受敵,隨地應戰,立足未穩,各個擊破,最堪憂慮。請告劉老總(徐州“剿總”總司令劉峙)注意,要其他兵團快點集結,遲了就會誤大事。

夜已深,但黃百韜毫無睡意,越説越激動。他告訴李以劻:“如果我被圍,希望別的兵團來救不可能。古人説:勝則舉杯相慶,敗則出死力相救。我們是辦不到的。這次戰事與以前戰役性質不同,是主力決戰,關係存亡。請告劉老總,注意激勵各級戰場指揮官,否則同歸於盡,誰也走不了。請你面報總統,我黃某受總統知遇之恩,生死早置之度外,絕不辜負總統期望。我臨難是不苟免的,請記下來,一定要轉到呀!”

黃百韜説完,李以劻看看錶,已是11月7日凌晨1點20分。他告訴黃百韜,請黃放心:我回南京後一定將你的一片忠於黨國之心,當面稟報總統。他勸黃早點休息,俾便一早轉進。

但黃百韜意猶未盡,又對李以劻説:“國民黨是鬥不過共產黨的,人家對上級指示奉行徹底,我們則陽奉陰違……”

黃百韜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李以劻心裏清楚,他指的是邱清泉。

11月7日黎明,黃百韜匆匆忙忙率兵團部開始行動。但他沒有偵察到華東野戰軍一、六、八、四、九縱等主力部隊已從北面向他的第七兵團逼近,並搶佔了運河上唯一的大鐵橋。

黃百韜好不容易於9日上午才過了運河,到了一個叫碾莊(又叫碾莊圩)的村莊。他命令兵團部暫停於此。

碾莊圩位於隴海鐵路北側1公里左右,西距徐州約75公里。以它為核心,擁有大大小小40多個村落。前不久,李彌的第十六兵團曾駐於此,構築了不少防禦工事。

黃百韜剛安頓下兵團部,就接到報告,説解放軍三四萬主力正從西北約20公里的宿羊山地區跑步南下,直奔碾莊圩。另有一兩萬解放軍主力,正從隴海鐵路南面向碾莊圩疾進。

9日中午時分,徐州“剿總”總司令劉峙給黃百韜發來一份急電,是蔣介石的一份命令:“着該兵團在碾莊圩地區準備決戰。已命令黃維兵團經宿縣、宿遷渡過運河進行外線反擊;又已令杜(聿明)副總司令率邱、李兩兵團東援……”

軍令如山。黃百韜立即在碾莊圩開會,向各軍軍長佈置了任務。

正在忙活之際,黃百韜又得悉第三綏靖區五十九軍和七十七軍兩萬餘人已叛變投共,運河、不老河防線已土崩瓦解,解放軍3個主力縱隊已直插大許家、八義集,截斷了隴海路,從而封閉了黃百韜兵團西撤徐州的通道。

至此,黃百韜才恍然大悟,原來解放軍已對他的兵團形成了包圍圈,自己成了甕中之鼈。

黃百韜的三個不解:一、我為什麼那麼傻,要在新安鎮等待四十四軍兩天;二、我為什麼不知道在運河上架設浮橋;三、李彌兵團既然以後要向東進攻來救援我,為什麼當初不在曹八集附近掩護我西撤?

從11月10日黃昏開始,華東野戰軍對黃百韜兵團發動了全線進攻,徹夜激戰,攻勢非常凌厲。

在南京的蔣介石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嚴厲命令杜聿明親率邱清泉、李彌兩兵團務必解黃兵團之圍。蔣介石還給黃百韜寫了一封親筆信空投給黃。信上説:

煥然司令弟勛鑑:

此次徐淮會戰,實為我革命成敗、國家存亡最大之關鍵,務希嚴督所部,切實訓導,同心一德,團結苦鬥,期在必勝,完成重大之使命,是為至要。順頌

戎祉

中正手書

各軍師長均此

杜聿明儘管親自上陣督戰,還出動了飛機、坦克,動用了各種美式大炮,各級軍官率督戰隊迫使士兵作戰,但進展不大。蔣介石一面通過電報、電話斥責邱清泉保存實力救援不力,一面派參謀總長顧祝同親赴徐州督戰。顧祝同一見杜聿明,就問:“敵人不過兩三個縱隊,為什麼我們兩個兵團還打不動?”

杜聿明説:“打仗不是紙上談兵,畫一個箭頭就可以到達目的地。況且敵人已先我佔領陣地,兵力也陸續增加,究竟有多少,我也未搞清,戰鬥非常頑強,每一村落據點,都得經過反覆爭奪,才可攻佔。一到晚上,敵人又利用其夜戰特長,將據點奪回。故我邱、李兵團與黃百韜雖相距僅20公里,但仍難越雷池。”

杜聿明

在粟裕指揮下,華東野戰軍打援部隊拼全力阻擋住了邱、李兵團,而圍攻黃百韜兵團的縱隊則前仆後繼,浴血奮戰,激戰至17日,將碾莊圩外圍據點大部攻克。19日晚,華野集中5個主力縱隊,對困守在碾莊圩的黃百韜兵團部及附近村莊的8個團進行最後的總攻。激戰至22日上午,碾莊圩被攻克。黃百韜率少數隨從逃到六十四軍軍部。

六十四軍軍長名叫劉鎮湘,軍銜中將,軍部設在一個叫大院上的小村子裏。該軍和六十三軍同屬粵系,都是“老廣”,和黃百韜較為親近。

黃百韜和劉鎮湘見面後,神情沮喪,臉色蠟黃,坐了很久沒有説話。吃了午飯以後,他對劉鎮湘説:“我年紀老了,而且多病,做俘虜我也走不動,而且太難為情。我犧牲以後,別人還知道有忠心耿耿的國民黨人,或可使那些醉生夢死的人醒悟過來,國民黨或許還有希望。你年紀還輕,希望你能突出重圍,再為黨國做點事。”

這一年黃百韜已49歲,劉鎮湘比黃小7歲,尚屬42歲的壯年。他對黃百韜説了一些安慰的話,並表示,自己也決不當共軍的俘虜,死也要和黃百韜死在一起,共同為“黨國”盡忠。他還打開皮箱,把中將大禮服穿了起來,掛上勛章,穿上皮靴,對黃百韜和副軍長韋德、參謀長黃覺説:“我們要準備成仁,為黨國和總統盡忠。”

然而,螻蟻尚且惜命。22日下午,黃百韜、劉鎮湘等又逃到了六十四軍一五六師指揮所駐地吳莊。第二十五軍中將軍長陳士章、少將副軍長楊廷宴等人也逃到了吳莊。

黃百韜一聽“吳莊”這個村名,就長歎説:“此吳莊,乃吾葬身之地也!”因“吳莊”與“吾葬”系諧音,黃百韜頗有點迷信。他曾極其悲傷地對楊廷宴説:“這場大戰,我有三個不解:一、我為什麼那麼傻,要在新安鎮等待四十四軍兩天;二、我在新安鎮等了兩天之久,為什麼不知道在運河上架設浮橋;三、李彌兵團既然以後要向東進攻來救援我,為什麼當初不在曹八集附近掩護我西撤?”

説罷,黃百韜不住地搖頭長歎,説:“不是天滅蔣(介石),而是蔣自滅呀!……”

22日下午4點左右,解放軍對吳莊發動猛烈進攻。激戰至黃昏,全殲吳莊守敵,生俘六十四軍少將副軍長韋德和參謀長黃覺。

此時,黃百韜、劉鎮湘、陳士章、楊廷宴等人在哪裏呢?

黃百韜逃跑途中斃命。有人説是被擊斃;有人説他開槍自戕,未死,旁人又補上一槍。屍體運回南京安葬,蔣介石還下令追贈他為上將。死因究竟如何,至今尚是個謎……

幾天後,杜聿明接見了從吳莊逃回徐州的第二十五軍少將副軍長楊廷宴。

杜聿明問:“你知道黃(百韜)司令官的下落嗎?”

楊廷宴説:“22日那天晚上,天漆黑漆黑,黃司令官和陳士章、劉鎮湘兩位軍長見情勢危急,就各帶一部分人突圍。劉鎮湘佩上勛章,向敵人衝鋒,戰死了。陳士章不知下落。黃司令官和我兩人突出後,走到一茅棚附近,見四面都有共軍包圍,無法再走,黃司令官即舉槍自殺,但並未斷氣,我又加了一槍。黃死後,我正在哭,共軍來盤問我,我説:我是伙伕,死了的是伙伕頭,是我哥哥。當時我倆都化裝成士兵,共軍沒有追究。我將黃司令官掩埋後,鑽空子跑了回來。”

當時,杜聿明聽楊廷宴説得非常生動真實,對黃百韜、劉鎮湘為“黨國”盡忠,感到十分敬佩。

想不到過了七年後,杜聿明在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突然見到了劉鎮湘和陳士章,一問,原來他倆和黃百韜從吳莊突圍後,都沒有死。劉鎮湘是當天晚上被俘的。陳士章則化裝逃回了南京,蔣介石又任命他為新組建的第二十五軍軍長,部隊開到福建佈防,想不到又被解放軍所俘。

杜聿明不禁對七年前楊廷宴“生動真實”的彙報心生疑竇。楊説劉鎮湘死了,陳士章不知下落,而現在劉、陳都活得好好的,那麼黃百韜是否真的“自戕”了呢?……

再説碾莊圩國民黨軍七兵團兵團部被攻佔後,新華社華東總分社社長康矛召親筆寫了一張條子,派偵察員飛馬送給隨軍採訪的記者黎明,要他“迅速查清黃百韜的下落”。戰爭年代,對國民黨高級將領,戰後都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是黃百韜既未見其人,又未見其屍,他的下落究竟如何呢?

黎明帶着兩名偵察員,花了一夜的工夫,查遍了黃百韜最後待過的大院上、吳莊等村子的所有部隊及國民黨軍俘虜,尋遍了所有的工事和殘存的房屋,仍未查到黃百韜的蹤跡。

後來,黎明聽人説,黃百韜逃到小黃莊東北的曠野裏,撕碎了蔣介石最後空投給他的親筆信後,開槍自殺了。但黎明並未找到佐證,只是聽説而已。

1987年出版的、由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編著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史》第三卷(全國解放戰爭時期)一書中説:“……黃百韜逃至大院上,繼續指揮殘部作垂死掙扎。我軍組織連續突擊,至22日黃昏殲滅殘敵,擊斃黃百韜。”

1996年由解放軍出版社出版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戰史》上説:“……20日晨攻佔碾莊圩,聚殲兵團部和敵大部,黃百韜逃至大院上第六十四軍軍部繼續頑抗。21日晚,再度對六十四軍所駐大、小院上發起攻擊。至22日,全殲守敵,黃百韜斃命。”

據説,楊廷宴逃回南京後,將黃百韜死訊報告了國防部,並告知了黃百韜的家屬。他們即派人按楊廷宴所説地點,將黃百韜遺體挖出後運回南京。蔣介石下令為黃百韜舉行隆重的安葬儀式,追贈黃為陸軍上將,授予他“青天白日勛章”,以表彰黃對“黨國”的一片忠心。

那麼,當年黃百韜究竟是被擊斃,還是自殺?是逃跑途中跑不動了不願當俘虜而自殺,還是負了傷自知活不成了而自殺?是為“黨國”盡忠而自殺,還是撕碎了蔣介石的親筆信、滿懷着對蔣的怨恨而自殺?如果是被擊斃,具體細節又是如何呢?……

看來,黃百韜的死因尚是一個未解之謎……

60多年後的今天,在碾莊圩附近尤家湖西北曠野上,豎着一塊石碑,上書“中國人民解放軍擊中黃百韜遺址”,並有文字説明。而在南京的蔣王廟明朝岐陽王李文忠墓的後面,築有一座“黃煥然之墓”,旁邊還豎牌寫有黃百韜的生平簡介。

黃百韜的遺體於1949年1月17日運抵南京。國民黨《中央日報》於1月20日刊登了《首都各界追悼黃故司令官百韜將軍暨戡亂殉國將士大會公告》:定於21、22、23日在中國殯儀館公祭三天。

這時,國民黨政權已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已推進至長江北岸,南京風聲鶴唳。蔣介石於1月21日宣告“引退”,下午4時匆匆飛離南京。許多軍政大員自顧不暇。李宗仁出任代總統,忙於與中共開展和談。在此背景下,國民黨當局哪裏還顧得上黃百韜的“後事”,不僅“公祭”草草收場,“國葬”云云也就不了了之。

黃百韜自殺處的稻田

《中央日報》1月25日一版頭條刊登了《黃故上將百韜將軍安葬辦事處啟事》:黃故將軍靈櫬擇定於1月26日安葬於南京太平門外曹古山。該山位於南京東北郊,解放後修建公路,平毀了山上的國民黨軍人公墓,黃百韜之墓亦被毀。現在位於蔣王廟明朝岐陽王李文忠墓後山腳的黃煥然墓,可能是改革開放後所修。否則,“文革”中紅衞兵颳起的“橫掃”風暴,哪裏能讓如此氣派的黃百韜墓安然無恙,一直保存到今天呢?!

在陳官莊,邱清泉和杜聿明同住在一個四合院中。院內有一棵樹,他很講迷信,聽人説:“木”字四周有房子,是個“困”字,眼下正應了被解放軍困住

以邱清泉為司令的國民黨軍第二兵團,下轄第五、七十、七十二、七十四、十二軍等5個軍,其中第五軍被稱為國民黨的“王牌軍”,系“五大主力”之一。全兵團約12萬人馬,武器裝備精良,在華東和中原地區作戰,對解放軍構成了很大威脅。

邱清泉是浙江永嘉人,1902年1月27日出生,原名青錢,字雨庵,1922年考入上海大學社會系,1924年南下廣州,考入黃埔軍校第二期,是蔣介石的嫡系。

邱清泉作戰勇敢,打起仗來不要命,故人稱“邱瘋子”。又因上脣被汽車撞傷,有寸許長疤痕一條,人稱“邱歪嘴”。

黃百韜兵團覆沒後,杜聿明率邱清泉、李彌、孫元良三個兵團於11月30日逃離徐州。這時邱清泉手下還有12萬人馬,是杜集團中實力最強的一個兵團,他仍然有恃無恐,對參謀長李漢萍説:“現在是海闊天空,任我高飛……”

12月2日,邱清泉率部進抵河南永城東北的陳官莊地區。兵團部駐在一個叫孟集的小村子裏。

第二天一大早,邱清泉到七十軍軍部,對軍長高吉人等人説:“轉進途中,部隊秩序混亂,有的部隊沒有聯繫上,總部與各單位也沒有聯繫上。大家只顧跑,成什麼體統!”

還沒有安頓下來,邱清泉又得到緊急報告,説他的起家老本——第五軍第四十五師遭到解放軍的追擊和圍攻,傷亡很大,再不派部隊救援,這個師就完了。

邱清泉急令第十二軍和第七十軍派主力部隊前往救援。他又親自跑去找杜聿明,堅決要求全軍停止前進,等把第四十五師救出來再説。

第四十五師是留在三個兵團最後面的掩護部隊,結果是,雖然救出了這個師,卻使杜聿明集團30萬大軍喪失了兩天“轉進”的寶貴時間,從而使尾追而來的解放軍於12月6日把杜聿明所率30萬大軍,嚴嚴實實地包圍於陳官莊地區。

陳官莊位於徐州的西南,河南省永城縣東北,介於河南、安徽、江蘇三省之間。它離徐州市約75公里,當時約有400户人家,在豫東平原上,也算得上是個較大的村莊了。

邱清泉

邱清泉曾於1934年被蔣介石選派到德國柏林陸軍大學深造。三年後學成歸國,任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參謀長,負責組建了一個按德國編制、裝備、訓練的步兵團,被人稱為蔣介石的“鐵衞隊”。

在陳官莊,邱清泉的部隊越打傷亡越大,越打陣地越小,而解放軍卻越打越多,越打士氣越旺。

邱清泉歷來很講迷信。他的部隊前些日子駐在商丘。他認為“商丘”和“傷邱”同音,就想着法子離開商丘。逃到陳官莊後,他曾和杜聿明同住在一個四合院中。院內有一棵樹,聽人説“木”字四周有房子,是個“困”字,眼下正應了被共軍困住,因而就搬出另住。

邱清泉眼看軍心極度渙散,逃跑之風甚盛,不少官兵紛紛跑到對面的解放軍陣地上投誠,於是他組織了“軍官防諜組”、“軍官督戰隊”,互相進行監視,督促官兵死打硬拼。

面對傷亡嚴重、兵員鋭減的情況,邱清泉想方設法在包圍圈內擴大兵源,強迫地方部隊、警察和青年學生編入戰鬥部隊或充當勤務人員。對女學生則派她們當看護,到部隊唱歌、“慰勞”。

邱清泉還將兵團部第二十四醫院女護士陳某,作為自己的“貼身看護”,還帶着她到部隊唱歌跳舞,進行“慰勞”。讓她陪着自己喝酒解愁。他還把兵團部京劇團的女演員找來唱《玉堂春》、《貴妃醉酒》。他對人説:“我今年已經46歲了,看也看夠了,玩也玩夠了,什麼都享受過,就是死也值得了……”

邱清泉逃到陳莊第五軍軍部後,想不到受到心腹愛將熊笑三的奚落和冷遇

經過華東野戰軍的不斷打擊和政治攻勢,杜聿明集團30萬大軍減少到不足20萬人,被壓縮在縱橫不足5公里的狹小範圍之內。邱清泉面臨的形勢,他説是“既不能攻,又不能守,既走不了,又降不得”,陷入了插翅難逃的困境。

邱清泉幾乎天天和軍長、師長們謀劃着下一步怎麼辦。有的説:“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事到如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的説:“爹孃給了咱們兩條腿,總不能在這個鬼地方坐以待斃!”

邱清泉説:“即使將來真正總崩潰,幾十萬散兵遊勇如潮水般向外湧,魚還會有漏網的,難道我們就不能混出去嗎?何況我們打敗了,還可以到大別山去打游擊呢!……”

一天,邱清泉對杜聿明説:“陳毅給你送來一封信,我已經燒了。”

杜聿明內心不悦,感到陳毅給我的信,你不問問我,怎麼能擅自做主燒了呢!但他沒有説,只問邱:“陳毅信上説了些什麼?”

邱答:“共軍還不是那一套,勸降!誰降他們呢?”

又一天,李彌派人給杜聿明送來陳毅、粟裕、譚震林的一封信。杜看後心有所動,認為如能保全兩個兵團的話,也可以同意。

杜聿明拿着信去找邱清泉。邱接過信沒有看完,一句話也沒説,就撕碎信,丟到火盆裏燒了。

華東野戰軍代司令員兼代政委粟裕密切關注着杜聿明集團的一舉一動。他説:“杜聿明現在內無糧草,天天挨炮,外無援兵,天天減員。老天也和他作對,飛機只能高空飛行。因此,敵人見天上地下來援兵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可能拼死突圍。雖然敵人是關在籠子裏的老虎,但要防止他逃出籠來打。”

1949年1月6日下午3點,粟裕集中華東野戰軍10個主力縱隊和上萬門大炮,對杜聿明集團發動了總攻。陳官莊地區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炮聲震天,殺聲遍地,輕重機槍和手榴彈的爆炸聲猶如山洪暴發,紅紅綠綠各種顏色的曳光彈宛如流星,漫天飛舞……

解放軍的攻勢猶如風捲殘雲,摧枯拉朽。李彌兵團很快全線崩潰,邱清泉兵團陣地多處失守。

面對這樣一瀉千里的大崩潰,邱清泉心驚膽戰,在地圖前不斷地自言自語:“真正崩潰了!真正崩潰了!”戰況發展到最嚴重的時候,他索性大口大口地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用被子蒙着頭睡在牀上不聞不問。兵團參謀長李漢萍向他請示辦法,他竟怒氣沖天,大聲説:“讓它崩潰好了!”

戰至1月9日下午2點左右,邱清泉連兵團部各處室都不通知,和杜聿明一起帶着一個警衞連,逃離陳官莊,到了附近第五軍軍部駐地陳莊。

説來也巧,邱清泉跟着杜聿明剛逃到陳莊,解放軍的炮彈也跟蹤而至。

第五軍軍長熊笑三,少將,早在1941年當團長時,邱清泉就是他的頂頭上司。熊當師長時,邱就是第五軍軍長。在邱清泉心目中,熊笑三這個老部下一直忠心耿耿,最可靠。

按説,熊笑三見杜聿明、邱清泉兩位老長官前來“避難”,應熱情歡迎,周到照料,誰知他竟當着杜、邱的面説:“打了快40天,我們陳莊從來沒有落炮彈。今天兵團部剛來,敵人的炮彈也跟着來了,這就是因為人來得太多,暴露了目標。”

邱清泉一聽,按他的火爆性子,本想大發其火,把熊笑三這勢利小人罵個狗血噴頭。可是如今“人在屋檐下”,還要依靠他們掩護突圍,邱清泉也就不做聲了。

到了晚上吃飯時,因為人多,碗筷、食品都不夠。熊笑三又借題發揮,當着杜聿明、邱清泉的面大發牢騷,説:“來了這麼多的人,哪有這麼多的東西吃呀……”

邱清泉面對如此奚落,又一次忍氣吞聲,尷尬不堪。

這天晚上,熊笑三偷偷逃跑了。

李彌急急忙忙找到了陳莊,向杜聿明請示機宜。邱清泉也在一旁。杜、邱、李三人默然相對,沒有説話。真可謂:“滿腔心酸事,盡在不言中。”

李彌臨離開時,對着掩蔽部外密集的槍炮聲和遠處傳來的喊殺聲,傷感地説:“炒豆子的時候到了!我早就知道會有今天。”

這天晚上,李彌化裝潛逃了。

深夜12點左右,邱清泉在掩蔽部給七十四軍軍長邱維達打了一個電話:“李彌兵團又垮了,共軍已突到(飛機)投擲場附近。請你注意,我以後不能統一指揮了,請你自行決定。”這是邱清泉打的最後一個電話。

這天晚上,邱清泉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邱清泉身中七彈,為一長串機槍子彈所擊斃。卻不料40年後竟有人説邱是自己讓部下開槍打死的

邱清泉和杜聿明等人一起,大約於1949年1月10日凌晨逃離陳莊。臨離開掩蔽部前,邱清泉説:“現在陳莊三面已被包圍,只有西南方一個缺口可走,大家突出重圍後,誰能到達南京,誰就向總統報告這次全敗經過及今晚的情況。”

在漆黑的夜幕掩護下,杜聿明走在第一,邱清泉第二,譚輔烈(徐州警備司令)第三,李漢萍(第二兵團少將參謀長)走在最後。四個人各把右手搭在前面一人的左肩上,魚貫而行,由第五軍二○○師工兵營護衞並擔任嚮導,由陳莊向西南缺口方向逃跑。

這時,在縱橫不足5公里的範圍內,擁擠着國民黨的20萬潰兵和解放軍10個縱隊的進攻部隊,曠野裏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羣。由於人馬互相擁擠踐踏,加之天黑辨不清方向,杜聿明和邱清泉等人失散了。

杜聿明、李漢萍均於10日被解放軍所俘,但邱清泉卻下落不明。

華東野戰軍敵工部門早在淮海戰役開始前,就將邱清泉的特徵連同照片下發各縱隊,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關於邱清泉的特徵,是這樣寫的:

邱清泉,方臉,凹眼,塌鼻子,上脣因汽車撞傷,有寸許長疤一條(正中),人稱“邱歪嘴”。

當時,華野第一縱隊從北面,第四縱隊從西面,像兩把利刃直插陳莊,殲滅了杜聿明、邱清泉賴以起家的第五軍。四縱於10日下午即從化裝逃跑的俘虜中查獲了杜聿明。一縱查獲了敵第二兵團第七十軍軍長鄧軍林(高吉人負傷後,臨時接任)、第五軍四十五師師長崔賢文。從他們的供述中,得知邱清泉逃跑時化裝成士兵,但沒有乘坦克、汽車,也沒有騎馬。光憑兩條腿,46歲的他肯定跑不遠,非死即俘。

但是,要從成千上萬的俘虜中辨認出邱清泉,或者從被擊斃的屍體中找到化了裝的邱清泉,難度實在太大了。

據一縱俘管處負責人陸茨(現住南京)告訴筆者,一縱各單位集中全力,對剛剛被俘的1.3萬多名國民黨官兵,逐個進行了辨認、審問,仍找不到邱清泉。不過,邱的上校副官李某和貼身衞士卻浮出了水面。

據李副官供稱:邱清泉自知大勢已去,逃離陳莊前命令李找來一套灰布士兵軍裝,脱下將軍服,化裝成士兵。出了北面村口後,解放軍炮火猛烈,邱清泉向西北方向匍匐前進,而李副官和衞士不敢冒死跟進,遂和邱分手。

華野一縱政治部《前鋒報》攝影記者徐光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即向領導要求去尋找邱清泉的下落。

徐光趕到二師師部駐地,由師政治部保衞科長包可悦安排保衞幹事和幾名戰士,帶着邱清泉的李副官和貼身衞士,一同騎馬趕到了陳莊。他們先找到了邱清泉與李副官及衞士分手處,然後沿着邱清泉的逃跑方向往前找。

當時,大戰結束已幾天,戰場剛打掃完畢,被擊斃的國民黨官兵的屍體已全部掩埋。徐光等人只好請羣眾幫助,逐個挖出敵屍辨認檢驗。終於在張廟堂附近(蕭縣大屯區單莊西北約三裏處),挖到了邱清泉的屍體。

時值1月中旬,正是數九寒天,邱清泉的屍體完好無損。解開士兵服,大家看到邱清泉胸部連中七彈(現在有的資料説是中六彈,據徐光和陸茨等人上世紀80年代共同回憶,是連中七彈),當時分析判斷,是一長串機槍子彈掃射過來,將邱擊斃的。如果邱清泉真的是自殺,應該朝頭部開槍,怎麼會在胸部連中七彈呢?

徐光當即拍下了邱清泉屍體的照片。這就是至今一直流傳的唯一的照片。

邱清泉的屍體由民工抬至二師師部。經過被俘的國民黨第二兵團的軍長、師長們的辨認,確認是邱清泉無疑。包可悦科長報告了二師政委張文碧(現住南京)。張又向一縱首長劉飛、張翼翔作了報告。一縱首長決定,給邱清泉殮棺埋葬。墓前豎一木牌,上寫:“樂清(永嘉)邱清泉之墓”。

消息在報紙、電台公佈後,據説後來邱清泉的遺體運回老家浙江永嘉安葬。

新中國成立以來,所出版的各種戰史、回憶錄等,在提到邱清泉時,都説是“擊斃”。

但是,時隔40多年以後,又冒出了邱清泉是“自殺身亡”的説法。説什麼邱清泉命令通信兵何永福向自己開槍,一槍擊中左胸,一槍擊中右胸,邱倒地,但雙目未閉,自知未死,又拿槍自射兩槍,均未射中身體,後因流血過多,力竭而死。跟隨邱清泉逃跑的警衞營營長遠碩卿,天亮後見到搜索戰場的解放軍,遂舉手投降。因遠碩卿已化裝成士兵,又身負輕傷,解放軍予以釋放。當時根據遠碩卿的供述,解放軍找到了邱清泉的屍體,先用民工、後來用汽車運到了單莊。有人説:“解放軍辨明為邱將軍後,即以拙劣手法在遺體上補打幾槍並拍照”,以“假造戰報”。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這種説法與徐光、陸茨等當時見證人的説法大相徑庭。而且解放軍“在遺體上補打幾槍並拍照”以“假造戰報”的説法,表明了説者政治上的傾向性。

徐光因患糖尿病雖然去世了,但華東野戰軍第一縱隊俘管處及《前鋒報》尚有不少同志健在。歷史,哪能容許漏洞百出的胡編亂造呢?